三角恋情下的众生相，从人物角度浅谈《白色相簿2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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文字冒险游戏作为一种表达方式的载体, 其承载对象类型多以爱情为主, 而对于爱情的描绘方式则各有各的不同, 往往会在深度和影响力这条平衡线上处于两个极端：太有深度、太晦涩难懂的作品, 其魅力一般难以渗透到不同人群的身上, 只有极少一部分真正理解作品内涵的玩家会去深入研究, 其覆盖面非常有限；而浅薄单纯的作品一般非常公式化, 虽然覆盖面比前者大了不少, 但替代品非常多。没有特色就会被玩家抛弃, 没有销量就会被玩家忘记。想两者兼顾的结果往往是两者都无法兼顾, 真正能做到两全其美的作品屈指可数。

在《白色相簿2》PS3版发布还不到一年的时间里, 其演唱会就已经在东京筹备举行, 虽然丸户老贼并没有给观众一个去音乐会的选项, 但现场还是人满为患。叶子社在2010年发布了序章之后, 《白色相簿2》就开始了其席卷一切的浪潮。2011年PC版终章发布, 白二逐渐剧情完结, 它在文字游戏界内的知名度也随即到达了顶峰。你至今仍旧可以浏览在这一年里各类大大小小的网站, 只要涉及文字游戏排名的，《白色相簿2》这个名字一定会在最顶端、第一名的位置, 在批评空间的排行榜上, 我就没见过这款游戏掉下过前三名, 而且有很长一段时间都牢牢占据了第一的位置。在PS3版发布一年之后, 白二的序章部分被改编成动画在电视上播放, 考虑到文字游戏较少的受众人群, 几乎绝大部分玩家都是在电视上第一次接触这部作品, 为了了解后续剧情而亲自去玩游戏, 然后亲自去问候丸户老贼。

白二讲述的是年轻人的爱情故事, 所以它的受众范围很广, 而它对于三角恋之中的每个角色的刻画极为细致, 对这段感情描写的极为真实, 既简单又不失深度, 既通透又不乏纠葛, 打破了内涵和影响力之间的平衡点, 在两方面都做到了极致。除了一流的剧情和人物之外, 白二还拥有着相当程度的文本量, 在看攻略的情况下, 满打满算, 全线通关需要60小时以上, 就比如我啊老二次元了, 我完这种游戏基本一目十行, 但准备这期节目还是花费了很长时间。但即便文本量巨大, 整个游戏的节奏依旧把控的很好，丸户将游戏拆分成三个阶段, 分别是序章：峰城高中登陆战, 终章：丰城大学反击战和最终章：决战斯特拉斯堡, 玩家会在不同的章节中体会到角色的心境变化, 在不同的阶段认识不同的人, 经历不同的事情, 带着一段痛苦的感情, 见证每个人物的成长, 和他们做出的抉择。 而这些感情铺垫的基础就是这60个小时, 是在玩家内心刻下一段记忆所需要的时间。本期节目只是一个杂谈类型的节目, 我不会说我能够对其进行深度解析, 或者全面分析, 白二的可挖掘性太高, 我不能说我理解的和别人理解的完全相同, 我也不敢肯定, 我现在理解的和我将来理解的完全没有冲突, 实际上任何人都不能, 而也正是因为这种特殊性, 使得白二这款作品能在历经这么多年之后, 依旧为人津津乐道。白二的故事结束了, 但玩家的故事还没有结束, 随着人生经历的变化, 我们能从中看出不一样的东西, 也能够继续为这段三角恋情而感慨, 这便是白二作为一款游戏给玩家带来的最大意义。 那么就进入本期的杂谈：三角恋情下的众生相，从人物角度浅谈《白色相簿2》

从某种意义上来说, 白二作为一款恋爱冒险游戏, 其攻略难度是极高的。她并不是像《七凭之祭》或者《壳之少女》 那种全凭运气的路线模式, 相反它的感情逻辑十分缜密, 每个选项背后都暗含有某种意义, 而难点就在于玩家很难参透这层意义。在不看攻略的情况下, 有不少玩家奔着攻略冬马的势头最终走到了雪菜结局；而在大学篇里, 玩家想要攻略雪菜来引出最终章, 却因为冷落了另外三位少女而踏上了滑雪之道。 就以本游戏最难达到的冬马真结局为例, 玩家必须在大学篇首先攻略雪菜, 才能引出最终章：决战斯特拉斯堡, 然后在这一章里出现的14个选项之中, 选对12个才能抵达冬马结局, 而且这12个选项中, 并不是说无脑地选择好感度最高的那个就可以了, 游戏在这一章里除了自带双主角的好感度之外, 还有非常复杂的浮气值设定, 走错任何一步都有可能进入浮气线或者腰斩线, 甚至连真结局都无法抵达。所以当初有很多玩家会疑惑, 我选的是对某个角色好感度最高的选项, 为什么最后反而攻略了另外一个角色；又或者为什么在攻略这个角色之前, 要先攻略另外几位角色；为什么丸户老贼还活着这种问题。而这些问题恰好反映了白二这款游戏最为核心的要素, 也是他和其他文字游戏最大的不同点, 那就是主角并不是玩家本身, 而是北原春希这个角色。很多文字游戏都会采取一种让主角代入玩家的方式, 玩家就是主角, 主角就是玩家, 主角虽然有自己的行动方式, 但最终决定这种方式的是屏幕前的玩家, 从而让玩家产生代入感；而白二是一个经典的反例, 北原春希并不是玩家, 他有自己的独立意识, 游戏里的选项基于他的意识做出判断, 玩家想攻略某个角色, 得先了解春哥的性格和处事方式——在这种情况下, 他会怎么做, 他这么做了之后会产生什么后果。玩家不能在游戏里赋予自己的意识, 玩家必须扮演春哥, 也只能扮演春哥, 否则屏幕前的各位身经百战的变态, 基本能在序章就解决问题, 后面章节估计也就只剩cg图片了。

所以整个序章看似没有可攻略角色, 实际上并非如此, 序章除了交代事件的发生过程以外, 最重要的作用就是让玩家攻略北原春希这个角色, 让玩家完全代入到春哥的人格里, 才能理解将来在大学篇和最终章里做出的一些选择, 因此对于北原春希这个角色的理解是理解白二这款游戏的基础，是地基, 是让玩家胃痛得死去活来的重要因素, 是挖掘他做出的每一个选择的理由。

作为整部游戏的基础人物, 如果将春哥抽离出三角关系来分析, 其实并不难, 在很多人的印象里, 春哥的性格很像那种粗糙的烂好人设定——无限度地帮助和容忍别人；却忽略了他性格里的另外一个隐藏点, 那就是孤独。春哥在6年级的时候遭遇家庭变故, 父母离异, 父亲留下了一大笔抚养费后离去, 母亲则沉迷工作, 基本断绝了与春哥的母子关系。父母离异让春哥变得孤独, 而母亲的消极则让他缺少了一种需求和依赖感, 他无法依赖母亲, 所以他的需求感只能由他自己来实现, 这个实现的方式就是不断地结交好友, 不断帮助别人, 别人得到了他的帮助, 而他得到了别人的需求, 从而形成了这种看似烂好人的性格。在这一点上, 冬马和他的情况有些许类似之处, 他们同样都失去了父亲的关爱, 所以他们本质上都是孤独的。 而冬马却有母亲曜子作为坚实的后盾, 有可以依赖的对象, 她并不缺乏需求感, 所以她不需要从别人身上寻求认同。 所以冬马其实就是春哥的进阶版, 在音乐方面的造诣让她成为春哥的憧憬对象, 而同样的由家庭产生的孤独让彼此了解了对方脆弱的地方。 春哥在冬马的身上看到了自己小时候的影子, 所以在冬马结局里, 当曜子患上白血病的时候, 春哥即使放弃一切, 也要留在冬马身边, 对于不善于和他人打交道、无法从他人身上获取需求感的冬马来说, 母亲就是最后的避风港, 像春哥这种拥有同样经历的人当然能够理解她的感受；而在雪菜结局里, 帮助冬马的人从春哥变成了雪菜, 春哥基于对雪菜的感情和责任, 无法成为冬马最后的寄宿, 而雪菜则让冬马明白, 她身边一直都有可以依靠的朋友, 只是她不愿意承认和面对。春哥和冬马的缺点也基本一致, 那就是无法处理好自己个人的感情问题, 他们都会把错误归咎于自己, 但同时又害怕自己的错误会给别人带来痛苦, 所以这两个人采取的方式也出奇的相同, 他们一直都在逃避：冬马在序章最后逃去国外, 是一种对于她自己来说可承受的逃避, 可承受的点在于, 即便国外没有春哥, 她依旧有母亲和钢琴作为后盾；而在冬马结局里, 她就不能用类似的方法再逃避了, 因为她不能和母亲一起逃走了, 所以冬马结局对两个人的突破性成长是至关重要的, 而且是极端的, 只能采取这种方式的。春哥在冬马身上得到的需求, 这种需求比他所有的人际关系加起来都要大；而冬马在无法逃避之后, 终于敢以质变的方式来争取自己的依靠。总的来说, 这两人的行为逻辑以及处事方式在分析之后还是可以理解的, 他俩在设定上就是类似本命的关系, 无论你打通哪个结局, 春哥心中的第一位永远是冬马, 这一点是无可争议的。

而接下来要说的这位角色小木曾雪菜, 可以说是游戏里最复杂的角色, 没有之一。如何理解雪菜这个角色, 将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玩家对于整部游戏的理解。 雪菜性格上的复杂程度, 已经让她完全脱离了模板式的设定, 这种脱离的后果就是, 让她产生了一人千面的感觉——坚韧温柔, 算计腹黑, 她并不是用一句话就能形容的人, 所以她不可置否的成为了游戏里争议最大的人, 甚至根本没有冬马党和雪菜党, 只有雪菜粉档和雪菜黑党, 因为你无论从什么方面去评判她都是正确的, 她确实有这些特征；但同时又都是片面的, 她确实不只有这些特征。在做《素晴日》那期的时候, 我稍微看了点哲学的东西, 康德曾经研究怎么给一个物体下定义, 他发现当人们给某样东西下定义时, 喜欢添加各种各样的标签——比如雪菜是喜欢春哥的, 但同时又是喜欢冬马的；她希望成为平凡中的一人, 但也会因为他人的怂恿而没有勇气退出选美比赛；她喜欢用恶作剧算计别人, 但也会因为做出这种行为而痛恨自己——然后康德认为, 这些被贴上去的标签, 大部分都不能指向物体最本质的内容, 贴得越多, 就越难以看清物体的本质, 所以他决定把标签撕下来, 直到撕掉某一个标签, 物体就不再是物体了, 那么这个标签就是物体的本质。 首先五感, 这个标签是不能要的, 视觉，嗅觉, 听觉, 味觉, 触觉是人类对于物体的主观反应, 并不是物体客观存在的东西, 物体的存在意味着人类能够意识到它的存在, 其中的分析过程省略, 康德在最后找到了这个答案, 物体的本质就是它的延展性, 也就是空间性, 物体一定占据了某些空间, 所以你才会意识到它的存在, 你绝对找不到一个不占空间的物体。对于一个复杂的东西, 我们可以用这种化繁为简的方式, 从它最本质的特征入手, 也许能够更好地理解这个对象。不仅是哲学, 在美学, 数学以及心理学方面都有类似的分析方法。那么对于雪菜来说, 我们不必采用刨根问底的分析方法, 因为那样分析下来, 最后答案一定是“雪菜是个人”。所以我们只需要对她的性格特征进行分析, 那么哪个特征才是雪菜的本质特征呢, 换句话说, 雪菜缺少了哪种特征, 她就不再是雪菜了呢？ 缺少了选美冠军的雪菜依然是雪菜, 在大学几年里, 雪菜已经不再参与选美, 但其呼声却毫不逊色；缺少了音乐的雪菜依然是雪菜, 大学期间她已经不当麦霸好多年；缺少了冬马的雪菜依然是雪菜, 她能用时间来拉近和春哥的距离； 甚至缺少了春哥的雪菜, 也依旧还是雪菜, 她能在朋友的鼓励下自弹自唱, 用法语给两人送去祝福……

其实答案早已在游戏中多次提示我们, 只不过那种特征太普通, 以至于很容易忽略, 那就是雪菜的社会性。 我们见过冬马缺少朋友的样子；在冬马结局, 我们见过春哥抛弃一切社会关系的样子；但我们有见过雪菜抛弃一切的样子吗？ 在雪菜身边, 无论什么时候, 都一定会有支持她的人, 可能是她的家人, 可能是朋友, 甚至有可能是情敌。 在冬马结局里, 雪菜也提出想要和春哥逃到国外, 但最后还是被自己制止了, 她不能离开家人, 不能抛弃朋友, 这些人确实没有春哥重要, 但她不能抛弃他们, 所以将这种社会性容纳进我们的考虑范围之内, 就会发现在这段感情里, 雪菜的着眼点一直都是三个人, 即使春哥喜欢冬马也无所谓, 只要三个人能圆满就可以了。 如果说冬马结局是让两个人获得幸福的结局, 那么雪菜结局就是让所有人获得圆满的结局, 虽然并不是每个人都获得自己的幸福, 但他们都能从别的地方得到了当初自己没有的东西, 算是很圆满了, 至少我找不出比这个更圆满的答案。在幸福家庭出生的雪菜, 并没有前两者那种孤独感, 所以她可以处理好自己个人感情问题, 而且是以正面的方式去处理, 虽然有可能会因自己行为产生的后果而自责, 但她一般不会选择逃避。大学那三年空白期, 玩家必须引导春哥去攻略雪菜, 才能开启后续剧情, 但春哥第一次圣诞节攻略是失败的, 因为他完全否认自己还记得冬马, 否认冬马的存在, 他以为这样能够减轻雪菜的负担, 但事实正好相反, 雪菜想让春哥直面自己的感情, 所以当春哥第二次攻略雪菜时, 他是这样说的, 我永远忘不了冬马, 但我最喜欢雪菜。 当春哥能够正视感情时, 雪菜才愿意和他在一起, 她并不在乎春哥真正喜欢的人是谁, 只要不抛弃她, 像以前的三人组一样就行了。

以上对于雪菜的分析只涉及了非常片面的部分, 她对于自己的感情一般不会逃避, 但其实也偶尔会逃避一下；她并不是真的不在乎春哥喜欢的是谁, 她当然希望春哥喜欢自己。所以这就是雪菜这个人物复杂的地方, 也是不论我们怎么看, 都只能看到她其中一面的地方, 小木曾雪菜就像一面镜子, 不同的玩家会从她身上看到不同的东西, 讨厌雪菜的玩家会看到她的自私自利, 喜欢雪菜的玩家会看到她的温柔善良, 所有玩家都会看到, 也只能看到自己想看到的东西, 而这就是雪菜的魅力。

这也正如白二这款游戏一样, 虽然我们已经完全带入了北原春希这个角色, 但依旧会在最后为他的选择挣扎不已, 到底哪一个结局才是真结局, 这种问题时至今日仍会出现在白学家们的茶余饭后, 然后必会发生一场不可描述的腥风血雨：有人觉得冬马结局是最幸福的结局, 首先春哥心里的第一位永远是冬马, 这是设定上无法改变的, 那么在拥有这样的条件下, 就应该充分抓住这种一辈子只有一次的机会, 在遵守社会规范之前, 首先应该遵从自己的内心选择；而有人觉得冬马结局太荒唐, 遵从内心是没有问题, 但为了自己的幸福, 就抛弃掉一些人际关系, 抛弃自己曾经最喜欢的女孩, 抛弃自己的挚友, 这和他们两人的父亲又有什么区别；有人认为, 雪菜结局太理想化，看似所有人都得到了幸福, 但依然没有解决实质性的问题, 春哥和冬马两人都并未忘掉对方, 这段感情只是暂时缓和了下来, 你不敢肯定, 他们以后再也不会踏上阴差阳错的道路；有人则认为雪菜结局才最真实, 每个人都有很多想得到而不能得到的东西, 你的工作不是你最喜欢的, 你的妻子也不是你的初恋, 如果每个人都去反对这些, 那只会让每个人都更加不幸, 现实一点有什么不好, 春哥也并不是娶了一个自己完全不喜欢的对象, 这对于所有人来说可能不是最完美的, 但一定是能够接受的……像类似的争论还有很多, 我不全部写下来, 并不是因为我懒, 而是因为敏感词实在是太多了, 人类的粗俗和灵感都来源于脏话, 感谢好兄弟们给我提供的素材……

其实丸户老贼在游戏里, 很明确的给出了这个问题的答案, 那就是有两个真结局, 一个是冬马的, 一个是雪菜的, 就是这么简单, 很多文字游戏都不止提供一个真结局, 但我们依旧会无视这个信息, 继续争论下去, 为什么, 因为游戏结束了, 我们已经不再是北原春希了, 我们被囚禁了1万年, 终于从春哥的人格牢笼里逃出来了, 终于能够发表自己的看法了, 所以我们在对结局进行讨论时, 已经不再是基于北原春希这个角色为前提了, 而是以每一位玩家的切实经历为前提, 那么问题就又回到了那个世界末日选择题, 救自己的爱人，还是救全世界。把冬马结局比作理想, 把雪菜结局比作现实, 那么问题就可以简化为理想和现实孰高孰低, 答案就是这两个没有高低之分, 追求理想而成功的大有人在, 可能是将来的你；放弃理想, 回归现实而成功的也大有人在, 可能是现在的你的父母。 应该推崇的是去理解相信别人的选择, 因为这样会让你的世界更加开阔；应该摒弃的是以自己的价值观去否定他人的选择, 因为这样会让你的世界更加闭塞。白二就是这样一款游戏, 它的结局注定会被人讨论, 然而是选择在飞机上哭, 还是选择在录音室门口哭, 答案只有自己最清楚。 或许在经历一些事情之后, 我们会改变当初的想法；或许随着时间流逝, 我们会坚定自己当初的选择, 但无论如何, 当我们回忆起这个问题时, 一定也能清晰地回忆起, 陪伴了我们很长时间的那三个人, 在舞台上奏响的那曲冬季恋歌……